元、清两个中原王朝为边疆势力所建立。元、清两朝既继承前代王朝施治的传统，同时吸收边疆政权施政的经验。元朝实现隋、唐以来更高水平的全局统一，其施政有顺应形势、善于学习、简单易行等特点。元朝的一些统治制度，具有顺应形势并大胆改革的特征。元代实行的行省制度，便从金朝的制度演变而来。行省制度为明、清两朝所沿袭，对巩固国家的统一发挥了重要的作用。清朝统治276年，巩固和发展了统一多民族的中国。清代前期出现近一个半世纪的“康雍乾盛世”。清朝统治者尤其是康、雍、乾诸帝勤于政务，重视制度的建设与完善，希望通过制度实现法治化的管理，达到长治久安的目标。经过元、明、清尤其是元、清两朝的积极经营，在融合其他文明的前提下，华夏文明进一步发展为中华文明，推动中国不断向前发展。较之华夏文明，中华文明的内容更为充实，涵盖范围明显拓展，发展水平显著提高，成为东亚地区最重要的文明形态共同体，并深刻影响了东亚地区历史的走向。

四

亚洲东南部山地文明的分布，大致可分为包括滇、黔、桂诸省与中南半岛北部的西南山地，包括闽、赣、湘、粤等地的东南山地，包括东北三省及其北延部分的东北山地，以青藏高原为主体的西部山地，以新疆、青海高原为重点的西北山地，包括台湾、海南岛在内的海岛山地等若干连片的区域。应该指出，中原王朝沿边地区的一些王朝与政权，既参与中国统一多民族国家的构建，由于其统治范围兼有边疆内外的地区，同时也是中国与邻邦关系演变重要的参与者与见证者。这些边疆地区的王朝与政权有如：汉代的匈奴、鲜卑、哀牢，唐代的突厥、回纥、吐蕃、南诏、渤海国；宋代的辽、金、蒙古、大理国，明代的鞑靼、瓦剌、后金等。除匈奴、突厥、蒙古、鞑靼、瓦剌等几个王朝或政权属于游牧文明外，其他边疆地区的王朝与政权大都属于山地文明的范畴，说明在中国发展演进的过程中，山地文明的地位十分重要。

农耕文明意识形态的主体是儒学文化。以发达的小农经济、地主经济形态与官方倡导的儒学文化为基础，中原王朝构建了完整、复杂、成熟的文化体系与国家制度。论经济基础之雄厚与上层建筑之发达，在古代的大部分时期，其他政权难与中原王朝相比。长期以来，以富有、强盛、自信为基本特征的中原王朝发展遥遥领先，其他势力罕与其匹。在农耕文明分布范围及周边的一些地区，以农耕文明为主较早形成了华夏文明。

东亚地区三大文明关系的演变，大致形成以下的发展轨迹。

山地文明不仅参与中华文明构建的过程，也是古代中国对外交往的桥梁与媒介。山地文明涵盖中国的边疆与境外的部分地区，中国的边疆地区经历了从变动到稳定的演变过程。边疆及境外相连地区相对封闭，发展长期滞后，成为中原王朝与周边势力之间的“瓯脱”地带，客观上为中原王朝的安全提供了屏障。对归附的边陲势力，中原王朝授予藩王或羁縻府州官吏的虚衔，规定其职责是守卫中原王朝的边陲，并形象地称为“藩篱”。东汉范晔论曰：“匈奴争立，日逐来奔，愿修呼韩之好，以御北狄之冲，奉藩称臣，永为捍御。”唐朝立李思摩为可汗，允许其统率突厥诸部，李思摩上书称：“蒙恩立为落长，实望世世为国一犬，守吠天子北门，有如延陀侵逼，愿入保长城。”唐帝诏许之。贞元十年（794），南诏王异牟寻请求归附唐朝，“愿充内属，盟立誓言，永为西南藩屏。”唐、宋时期周边势力先后崛起，经过元朝的空前统一，周边的势力或纳入元朝的版图，或成为元朝的邻邦。清朝在元朝的基础上进一步巩固边疆地区，促使中国的历史疆域更趋巩固。

以中原王朝为代表统治者持有的文明观，其核心部分是夷夏观与蛮夷观。“夷夏观”集中反映古人对华夏与蛮夷关系的观点。古代的夷夏观，普遍认为华夏先进、蛮夷落后；长期以来褒誉华夏、贬低蛮夷。元明清时期流行“熟夷”、“生夷”的观念，中原王朝的统治者认为蛮夷可以被改造，“生夷”或转化为“熟夷”，最终成为华夏文明的组成部分。将社会群体大致分为华夏、蛮夷两类，根据聚集地区、文化特点等对蛮夷作大致区分的做法，至明代与清代前期仍较普遍。明万历年间出任云南右参政的谢肇淛，十分熟悉云南地区的情形。所撰《滇略》称：“西南诸夷，种类至多，不可名纪，然大端不过二种：在黑水（按：指今澜沧江）之外者曰僰，在黑水之内者曰爨。”（天启）《滇志·羁縻志》采纳其说。清人檀萃《滇海虞衡志·志蛮》言：“滇南虽称百蛮，要之不过爨、僰两种。爨盛于东，僰盛于西，其大概然也。”魏源则从社会结构来区分蛮夷。所撰《圣武记》称：“有观于西南夷者曰：‘曷谓苗？曷谓蛮？’魏源曰：无君长，不相统属之谓苗；各长其部，割据一方之谓蛮。”魏源的观点被《清史稿》采用。谢肇淛、檀萃、魏源等人对蛮夷做粗略区分，并未如基于“民族”的视域做细致分类的做法，在古代颇具代表性。总之，古人将社会群体分为华夏、蛮夷两类文明，对文明关系的演变有所认识，对我们研究中国历史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。

农耕文明、游牧文明、山地文明的交融，经历了曲折漫长的过程，随着时间的推移，农耕文明的范围逐渐向游牧文明、山地文明的地区扩展，形成插花交错但仍有其主要分布区、相互关系逐渐密切和深度交融的格局。进一步来说，元代以前，农耕文明、游牧文明、山地文明的接触与交融尚不充分，这一时期中国的地域，以华夏为主的文明占据重要地位。元、明、清时期三大文明逐渐交融，在华夏文明的基础上形成中华文明。中华文明的体量更大，发展程度更高，影响也为深远。中国统一多民族国家进一步发展，与中华文明的形成发展有紧密的关联。

提 要：以文明构建、演进的视域审视中国历史，阐述华夏文明与非华夏文明交融为中华文明的过程，是一个新的命题。在古代的中国及其周边地区，长期存在农耕、游牧、山地三大文明，并以农耕文明为主较早形成华夏文明。以农耕文明、游牧文明、山地文明及其相互关系为主线，后期加入海洋文明与近代工业文明，在华夏文明的基础上形成中华文明，推动中国不断向前发展。基于文明构建、演进的视域审视中国历史，探讨中华文明形成演进的过程，可深化我们对中国统一多民族国家形成、中国与邻国关系演化等问题的认识。

游牧文明、山地文明与海洋文明，还覆盖与中国边疆毗连的一些地区。采用文明构建与文明关系的视域，必将中国演进的历程置于更为广阔的视野，并推动对中国与邻国关系发展演变的研究。研究中国工业文明形成、演进的过程，则有助于探讨近代以来中国与西方国家交往的历史。

自元代起，中原王朝治国的思想与方略出现改变，反映了中国边疆趋于巩固、各民族进一步融合的发展趋势。清朝顺应这一趋势并革新图治，将治国方略提升到一个新的水平。古代三大文明的交融，主要经历两个时期的发展高峰。元代大致完成农耕文明、游牧文明、山地文明较大面积的接触与融合；清代基本上完成三大文明的深度交融，标志着中华文明进一步形成，中国统一多民族国家趋于巩固。

在中华文明形成演进的过程中，农耕文明、游牧文明、山地文明，存在彼此依存、互为补充，以及相互竞争、趋于交融的复杂关系。上述三大文明的交融，经历了曲折漫长的过程。

关键词：文明构建；单机骨灰传奇；中华文明

在中原王朝的大部分地区，小农经济、地主经济是占主要地位的经济形态。小农经济、地主经济形态具有鲜明的中国特色，其发展具有一致性、延续性与相对的稳定性，是中原王朝强调统一与稳定的基础。小农经济、地主经济形态具有类型的多样性与层次的复杂性，其发展变化经历了几个有差异的阶段。流行小农经济、地主经济形态，是造成中原王朝具有超稳定结构特点，以及中国历史的演变得以延续，中原王朝富有强大的生命力与内聚力的重要原因。小农经济、地主经济形态也存在明显的弱点。小农经济、地主经济地区存在难以化解的阶级矛盾与社会矛盾，由此决定中原王朝的主要矛盾在其内部。若阶级矛盾、社会矛盾无法调和，改朝换代的时机随即到来。农耕文明存在经济构成单一固化、官僚政治体制容易僵化、管理方面片面强调规章与形式、社会或生态出现危机时道路选择有限等问题，对中原王朝的统治与稳定产生了不利的影响。

农耕文明的统治者主要是中原王朝。所谓“中原王朝”，指以发达的农业为基本经济形态，以儒学文化为占主导地位的意识形态，以黄河中下游或长江中下游为核心区域建立的封建王朝。中原王朝大都为中原地区的汉族所建立，但也有边疆势力建立的边疆王朝演变为中原王朝的情形，如蒙古汗国的一部分发展为元朝，后金演变为清朝。中原王朝大部分为全局统一王朝，也包括具有以上基本特征的宋朝、东晋、南朝等局部统治王朝。

所谓“文明”，是使人类脱离野蛮状态之所有的社会行为及其成果积累的总和。按照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意见，人类的文明，包括物质文明、精神文明、制度文明。文明的范畴包括文化与精神文明，并涵盖人类历史活动的所有建设性成果。在人类社会演进的过程中，不同类型的文明彼此接触、相互影响，形成新的、更高层次的文明继续前行。文明之间的关系，主要是交流、竞争、交融与协同发展，并非是压迫、消灭、实现零和博弈。文明具有明显的包容性，决定了人类文明有交流互鉴的强大动力。每一种文明都有其特殊性与独到的价值，应获得人们的充分尊重。以文明建构、文明发展演变的视域看待历史，将进一步揭示不同文明交往交融、协同发展的过程，促使人们对中国历史演进的过程，以及中华文明发展演变的规律，作出新的、更合理的解释。

联合主办

1949年以后，学术界研究中国形成发展的历史，大都采用阶级与阶级斗争或民族与民族关系的视域。改革开放以来，基于阶级与阶级斗争视域的研究逐渐淡出，民族与民族关系视域的探讨也有所变化。现代“民族”的观念在中国形成并被普遍采用，对巩固中国多民族大家庭的团结发挥了十分重要的作用。在现今及以后较长的时期，基于“民族”观念的研究，仍有十分兴盛的学术生命力。

应该指出，在古代尤其是古代的前期，似乎未见近代人们所说“民族”的概念。历朝统治者主要根据文明的类型进行区分，他们将社会群体分为华夏、蛮夷两个部分，实则是基于文明构建的视域，将社会群体划分为不同的文明类型。中原王朝自称“华夏”或“夏”，以华夏以外的文明为夷狄。中原王朝所称之“夷狄”，并非指某一类民族或某一地域范围的民族，而是包括中原王朝边疆地区的土著群体，以及与中原王朝有往来关系的邦交之国。

山地文明是有别于农耕文明、游牧文明的另一种类型的文明。在以中国为内核的亚洲内陆地域，凡农耕文明、游牧文明分布范围以外的区域，均可归入山地文明的范畴。过去学人关于山地文明较少论及，乃以稍多篇幅试为阐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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